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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蝙蝠有時自稱鳥類,有時自稱走獸,最後被識破而驅逐的伊索寓言家喻戶曉。在原版故事裡,蝙蝠被描述成投機份子,然而不單是投機份子要小心,凡是需要選邊站的事情都不簡單,弄不好,一律落得被驅逐的結局。

  我就是以太理想的緣故,等到被驅逐了才意識到自己原來當了一回蝙蝠。

  學術一般描述成理性的殿堂,但實際上,大把教授一輩子沒離開過學校,各個都是溫室裡帶刺的驕傲玫瑰,他們對自己充滿信心,充滿信心之人要是鬧翻了往往走上漢賊不兩立一途。他們會為了匪夷所思的小事刁難彼此(「這事沒表面上這麼簡單,而是價值取向的問題!」他們這樣解釋),甚至遷怒各自的學生,也因此,簽指導教授,無異於在藍營、綠營之間作抉擇,更糟的是學術圈人人都可以是一個小黨派。

  我呢,確實希望學術是理性的殿堂,畢竟一個國家的高等教育要是也濫情,還有什麼希望可言?我同時還是公民教育學太好的人,討厭說人是非,相信絕多數的對立源自各自的立場,當你換了個位子,視野不同,也有不同盲區。以上兩點老早決定我的下場。

  我的指導教授是小黨派,朋友跟的則是大黨派,你可以想像成新黨之於民進黨,台聯之於國民黨,按照傳統,我倆應該說掰掰,一個歸羅密歐,一個歸茱麗葉,但是我們還是一塊兒吃飯、工作和研究。

  一年前,我和朋友參與了一場研討會籌畫,朋友出了情有可原的紕漏,我的指導教授當眾大發雷霆,此後滿懷委屈的朋友到處躲著我的指導教授。我的指導教授大概放在心上,不斷向我問起朋友,過的好嗎,跟哪個老師啊,論文進度如何,再三強調自己沒有真的生氣之類云云。想來也是,以教授的地位,每年有這麼多學生,怎麼可能一一較真?我如實向朋友轉達了關心,以為事情就告一段落。

  現在回想,我早在那時就被驅逐了,只是渾然不覺而已。

  一年後,我趕著要畢業,沒有指導教授簽字是不行的。然而,論文成果不理想,教授說(這是真的,我不會否認),同時間,天外飛來一筆,他又聊起我的朋友,拐彎抹角的問我是不是受了他影響。我怎麼這麼傻呢?遲到那時候,才深切明白再三問起朋友的真正原因:教授認為他帶壞了我──真的,他這麼說了!灌輸消沉的想法,將我變成了一個沒那麼好的人!他又一次把話題帶回一年前,那場研討會上,我這才明白他才是還沒走出來的人。教授甚至將此事轉述他人,學術圈可小了,我請求他闢謠(「我從沒有對老師不利!」我急切道),他繼續談關於我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話題。

  在那時候,我多希望自己能調出不存在的錄像,證明自己一路走來,極盡所能的為老師辯駁,朋友也會顧慮我的師門而避免敏感話題,不是藍營跟綠營相處就非得要一方變色,更甚至,我從來不願自己染上某種特定顏色,我們是在做學術,不是嗎?但事實是,我的朋友看我是一個色系,顧慮著我,我的教授看我是另一個色系,憂心我「變節」,我是一隻蝙蝠,兩邊不當自己人。

  到今天,我仍然很難接受這次的挫折。我一直覺得善意的解讀人們,世界會顯現更好的面貌,卻忽略了他人的惡意足夠強烈也會撼動我的世界,鞏固既有的運行法則。朋友為難的說:「其實我之前就覺得奇怪了,他一直問起我。」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已經看出問題了,我卻仍頑固的提早奔向終點。好吧,想來羅密歐與茱麗葉也沒有好下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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